top of page
  • Kai Hui Wong

2020年:宏愿梦醒后的两种“生存战”

本文原刊载于《当今大马》:https://www.malaysiakini.com/news/557109


【今评论】点评社会与政经现象,给你观点


回望2020年,我们见证了民主失序后的政治求存,同时也见证了疫情下常民生活的失序与求存。政治和疫情两种巨变的启示,会带我们去向何处?

马来西亚人再也“熟悉”不过的2020年悄然到来时,对它的期待已所剩无几,毕竟先进国宏愿早已宣告展延。但这个年份却以一种极端的方式,向世人证明自己在大马史,甚至是世界史的不可忽视的重量。


2020年的到来,意味希盟政府剩下不到半年时间,就要即将抵达执政两年的里程碑,首相交棒课题逐步升温。从事后诸葛的视角可以知道,一个政治阴谋正在酝酿中。同时,中国武汉也传来了2019冠病疫情的消息,这个仿佛遥远的疾病不久就在1月25日开始抵达大马。


到了2月底,23日的喜来登政变,以及27日的假吉隆坡大城堡清真寺开始举行的4天万人宗教集会,注定大马接下来整年的主题“巨变与适应”。


众多政治人物聚集雪州八打灵喜来登酒店,宣示政治效忠的重组后,希盟政府随即轰然倒台。前一两年的仅剩改革追求和论述瞬间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,国家元首认定掌握多数的国盟政府,以及以“捍卫/争夺政权”为主轴的权力游戏。


土著团结党主席慕尤丁3月1日宣誓出任大马第8任首相,而同一天,参与万人宗教集会的出席者也结束了最后一天的活动,纷纷返回家乡,2019冠状病毒在国内首次散播开来。




以利益换取支持


国会支持可疑的慕尤丁上台8天后,公布大幅扩大的内阁阵容,整个正副部长团队达到70人,比过去的希盟政府多了16人。这种扶助土著团结党,也犒赏政变要角及收拢各方势力,以求维系政权的求存思维,贯穿国盟政府未来的众多举措。


再8天后,慕尤丁颁布全国限制行动令,以抗疫名义大幅限制国民的行动,不论其本意为何,但国盟政府得到宝贵的政治空窗期,免去民意反弹和质疑的难关。慕尤丁随后展延三月国会到5月,接着再以防疫为由压缩议事环节,只开会1小时,避免政权正当性受挑战。


国盟政府的政权求存工程,并没有止于正副部长职的分派,它也大肆给后座议员送上的官企高位。根据5月底的统计,执政阵营的议员已82.3%拥有官职,包括正副部长、官联公司董事,或担任特别外交官,如伊党主席哈迪阿旺。


随联邦政权易手,柔佛、马六甲、霹雳及吉打州政府也接踵政变。除了霹州大臣阿末费沙换旗继续执政之外,其他州属都以报酬方式转入巫统和伊党手上。


这种种努力很快有了报酬,国盟政府成功在7月国会以111对109票的比数,扶持新的议长阿兹哈,确保不信任动永不见天日;其后的11月国会,国盟政府也再度顺利以111对108票的比数,使自己的首份财案三读过关,低空证明自己的国会多数支持。


尽管如哈迪所说,赢一票也是赢,但“小党当家”的国盟政府,不得不经常应付内外的拉扯。在内,最大的头痛来源就是巫统,总是在关键时刻诸多勒索,如拒绝加入国盟、沙巴副首长邦莫达临阵要求调换职务、财案闯关时的公积金提领要求等,甚至发动信任动议夺取霹州大臣之位。



在野党无力突破


但巫统本身也不占优,尽管身为国会最大的马来政党,但是其党内众多大佬刑案缠身,而且受官职分化下,失去独大跋扈的地位,今只能小吵小闹,或者暗示倒戈来勒索。 不但如此,去年跟它打得火热的伊党,似乎移情别恋,跟土著团结党越走越近。


国盟政府在外则面对 “民希马”在野阵营的重大威胁,尤其它跟巫统议员联手。希盟兼公正党主席安华更在9月23日高调宣布已掌握国会“强稳多数”,准备觐见元首争取取代国盟上台执政。尽管安华觐见元首并没有带来预想的结果,但是政局依然暗潮汹涌,而慕尤丁政府于11月国会开议之前的10天,以抗疫为由,向元首争取颁布紧急状态,引起举国哗然,在野党和民间组织纷纷强烈谴责慕尤丁为维系政权不惜误国殃民。


颁布紧急状态不成后,元首护航、国盟政府低姿态多次向巫统让步,加上在野阵营步调不一,使得2021财案轻松闯关,也为国盟政府今年的求存战暂时划下句号。只是,另一边的希盟内部却掀起一阵风雨。


原先敲锣打鼓准备决战,却草草鸣金收兵下,希盟与安华的政治威信受挫,使得诚信党与行动党公开呼吁“政治重置”,放弃奢望巫统特定领袖来重夺政权。希盟政府倒台后,原本有望成为史上最强的在野阵营,惟希盟并无积极组织影子内阁,仅是以“恢复人民委托”之说尝试重新夺权,显然并无心思去扮演好制衡的角色。


不但如此,在野党“双头马车”软肋再次展露无遗,一边是安华,另一边是前首相马哈迪;又或一边是联巫夺权,另一边是安份扮演好在野党角色。




马哈迪今年也经历巨变,从踌躇满志准备以主人家身份迎接APEC峰会,突然重返“前首相”身份。他坚拒联巫路线,在喜来登政变过程跟慕尤丁闹翻,最终被迫离开自己一手创立的土著团结党,转而申请设立国家斗士党,尝试延续政治影响力。不但如此,他也跟4年前才放下18年恩仇而握手合作的安华,再度恢复“旧常态”,公开贬低安华,直言对方领导力不足,不再隐藏拒绝兑现交棒承诺的心意。


防疫措施染私心


国盟政府上台之际,2019冠病疫情的到来,也使得马来西亚步入前所未见的公共健康、经济甚至社会危机,个人与社会也进入了适应和生存的日常战争。


国盟政府于3月18日破天荒实施抗疫限行令,除了少数关键领域之外,全国几乎停班停工。突然之间,日常再普通不过的活动,上班、购物、晨运将冒有致命风险,人们没有了“去这里,去那里”的自由,食粮蔬菜供应有了紧缩甚至中断,大部分经济活动嘎然而止,航空旅游等产业甚至面临灭顶之灾,失业潮接踵而来。


大祸来袭下,大马人赋予正当性仍可疑的国盟政府配合和信任,使得其民意据称在执政百日时逼近八成。第二波疫情在8月底逐渐消退,每日仅有少于20宗新增病例。


好景不长,沙巴政变引发闪电选举,竞选期间人口移动频繁加上变种毒株感染力更强,9月开始疫情再从沙巴拿笃开始蔓延。沙巴州选结束后,病毒扩及半岛各州属,引爆全国第三波疫情。


各种防疫措施思考不周、多变矛盾、执行偏差和偏私问题,逐步损害国盟的公信力。其中最恶名昭彰的,包括原产业部长凯鲁丁返国豁免隔离的双标风波、援助物资分发时排挤在野党、国会表决财案前夕突然放宽从沙巴离境到其他州属的标准等。



另外,原本弱势的群体在抗疫政策下更加弱势和受伤,例如医院的合约清洁工,尽管他们工作时同样冒有染病风险,但政府始终没有承认他们为前线人员,提供津贴或个人防护装备。此外,手套大企业虽然在疫情之年盈利暴涨,但移工宿舍拥挤问题未改善,而酿成员工宿舍疫情爆发的问题。


移工和无证移民也成为政府仇外政策的受害者。大城堡宗教集会超过万名参与者中,不乏无证移民及难民社群。数百万的无证者及难民社群,长期生活在社会安全网之外,对政府当局缺乏信任。无证移民及难民社群因害怕而窜逃,不愿现身受疾病检测,成为防疫的极大挑战。


当疫情以每日上百病例的速度升温,即便国盟政府曾保证不逮捕无证者。惟实际上,政府轻易地食言,数度在加限区中逮捕大量无证者,甚至大举调查揭弊的记者。政府展开“堡垒行动”大量拘捕无证者,移民局拘留所超收而酿成多个簇群。



新常态与旧政权


无论如何,政策缺漏之下,往往可见民间自救救人的强韧生命力,例如4月中,送餐骑士冒着染病风险,自主集资买了几百份食物,然后穿梭首都吉隆坡的巴士站、天桥下、河岸边的躺椅,将自己的幸运分享给更不幸的人。


沙巴仙本那疫情爆发时,奥马达岛(Pulau Omadal)无国籍社群因不理解冠病检测和隔离程序,害怕地躲藏及窜逃。当局原本拟动员警力强迫受检,惟后来长期在地耕耘的义学组织Iskul成了政府防疫的桥梁,不仅宣导当地社群接受检测,持续提供粮食援救,也协助照护确诊及隔离者。


至于一般民众,只能竭尽所能地适应日常种种变化,什么时候能出门,多少人能共车,餐厅能否堂食,学习上网,设法在家上班,思考如何购物张罗一日三餐、如何转业谋生,如何设法找到网路讯号以继续学习……与此同时,多数政治人物却忙于争夺权力,拘泥于陈腐的种族及宗教论述,无力回应世代抛下的问题,无法以身作则适应“新常态”,如排斥线上国会,更在数码时代还爆出表决算错票的糗事。


拉开时间的跨度,无论政治或是生活,都是渐进的。回望2020年,我们见证了民主失序后的政治求存,同时也见证了疫情下常民生活的失序与求存。政治和疫情两种巨变的启示,会带我们去向何处?会促成深刻的反思和变革吗?



bottom of page